第一百章:野枣-《乱世相思痕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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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白衡站在院子中间,也站在风口浪尖上。月光像一道四不透风的冰屏障,将他冻在里面,像一件满身都是屈辱历史的展览品,在唾沫星子里被揉来碾去。

    他哆嗦着。阿宗那么可爱乖巧的孩子,最喜欢与他黏在一起,六岁小童,已经能在他给的宣纸上端端正正写出自己的名字了......怎么就被野狼咬了,怎么一夕之间就死了呢?

    怪他啊,要不是他一时心软,带了缠他的阿宗偷偷去后山摘枣子,要不是他一念害怕,不敢从野狼的嘴里抢回阿宗......

    他撒开手,袍里兜着的枣子骨碌碌的滚下来,像一个个舞蹈的恶咒,掐住他的呼吸。他既害怕又后悔,像面团一样瘫在地上,抽抽噎噎的哭起来。

    平嫣默默站在人群里,在他一起一伏的哽咽中,自己的一颗心也一平一波,像在打秋千,只那秋千板上却都是尖尖的钉。她也害怕,自家里那场大火后,这是她再一次深切感受到这种被巨大恐惧所支配的感觉。

    白衡经常在深夜里偷偷溜去后山去摘熟了的野枣,回回都是捧着一大包回来掖在她枕头底下。那天她无意说了一句,他便记住了她喜欢喝红枣桂圆煮的甜汤,喜欢黏黏甜甜的味道,像在蜜罐里。

    所以,阿宗的死,归根结底是缘由她。若她早早拒绝白衡的好意,若她不贪恋那一点温柔的对待......

    可她不敢站出来,不敢和他一起面对。她不想被师父赶出戏班子,这是她唯一可以容身,平安活着的地方。她得活着,这是父亲临终前的绝言。不仅如此,她还要留着这条命,报仇雪恨。

    “白衡,师父不愿拿你一命抵一命,但也不愿再看见你了,你走吧。”

    师父疲惫的一句话后,白衡哭出了声,上气不接下气,但他不敢去抱住师父的裤腿,央求他让自己留下来。

    平嫣心里抽痛着,她咬着牙,不忍再看那个少年郎痛彻心扉的模样,一小步,一小步的退缩,像只蜗牛收回伸出的触角,不声不响的退出人群。

    可蜗牛后面总喜欢跟着捕猎的动物,一道急风自身侧穿行而过,她身子不稳,更是心里不稳,一下子被撞得跌坐在地上。

    她抬头望向那阵积怒勃发的风,是她的大师姐花牡丹。她站在白衡身边,像一尊风吹不动的保护神,恶狠狠的指着人群里的某个方位,嗓门洪亮,“是她害了阿宗,大师兄是无辜的!”

    她直直伸出的手指像一条钓鱼的线,鱼钩锋利,刺进平嫣无处安放的全身。

    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投了过来,像一颗颗奇形怪状的鱼饵,一窝蜂的砸向她。

    花牡丹朝师父跪下来,紧握着拳,“师父!是她贪吃,非要白衡师兄深夜里去山上给她摘枣子吃,师兄疼爱同门,自然不忍心拒绝她。”她说着一把撕开白衡身上的衣服,在一片唏嘘谓叹声中,平嫣空白的视线外,似乎出现了白衡的前胸后背,青青紫紫的都是伤口,像一张打翻了颜料的单薄纸片。

    花牡丹用着最洪亮,最憋恨的语气道:“这些伤口都是师兄在后山上留下的,在漫山遍野找野枣树的路上。这一切,都是她!她才是害人精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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