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一章:送行-《乱世相思痕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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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落了满头满身的雪,渐渐化了,彻骨的水沿着他头皮发梢一行行淌下来,湿了满脸,冷气一催,又迅速在脸上结了层薄脆的白霜。他的眼里亦都是惨白的霜色,似乎僵死在这雪里了。小麻连唤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反应,直到那滴黑点跃到天地尽头,马上就要消失不见了,他才如梦初醒,心猛地一跳,身子也连着抖动不停。

    小麻伸手去扶,他却闪开,一拉缰绳,足尖借地,大张四肢旋于空中,矫健如燕,刹那便稳稳坐上了马背。随着他一声哑了的断喝,马腹受力,长啸而去,踏起滚滚雪尘。

    小麻再抬眼,已见他策马跑了几百米远,袍角翻舞,如一片枯叶子,在风中起落不止。

    隔得这样远,小麻恍恍间似乎听到他喊了一声小姐,恸如泣血。只是风雪这样肆虐,吹开了他的声音。

    马背颠簸,马蹄一落如跌地狱,马蹄一扬又似天堂,易逢君徘徊在这两处地方,紧追着不远那个越来越近的小黑点,那是身在人间的她。他再没有此刻这样疯狂过,这漫天的雪像是一簇簇从天而降的火苗,燃遍了他全身,他在火中煎熬着,又热又疼,如成齑粉,只有意识不灭,这意识驱引着她追上那辆马车,追上她。

    马在他的身下发出一声声响彻天地的嘶叫,前方马车停了,他亦勒马不动,世间万物都是静止的,茫茫苍苍,像是混沌初开时。

    她挑开了半角车帘,探出半张脸,不消一会,便同沈钰痕一同下了马车。

    她衣袂盛绽,红色的袄,碧色的裙,如花临水,像是天地初生的第一种颜色。他不远不近的看着她,心神顿静,静的连自己的心跳回声都感觉不到了。

    沈钰痕朝他招招手,大声道:“你怎么跟来了?”

    他回了神,驭马慢行,到了他们跟前方下马,却不再看平嫣了,只道:“我不放心。”

    沈钰痕道:“不是说好了吗?青铜盒子里的东西交给你保管,若是我真的回不来的话,你就接手下面该做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多送你们一程。”他神情俱黯。

    沈钰痕胸口极闷,反而笑了,却也不再说什么。彼此都心知肚明,今日如赴鬼门关,若是天公不作美,许就是今生最后一面了。他想要像往常般,再奚落几句一个大男人怎的如此多愁善感,尖梭一般的风雪却割得喉头发疼,末了只道:“你初次见我是大雪天,你送我亦是大雪天,可见也是一种缘分。上车吧。”

    易逢君嗫嚅着,飞鸟汲水似的掠过平嫣,只一眼,便已满足。

    他摇头道:“不必了,我还是骑马,我第一次见你时骑的就是马。”

    沈钰痕也不再坚持,道:“也好。”扶了平嫣上车。

    他骑着马,跟在马车一旁,四周只有碾雪声,像是轧在心上,只是彻底而沉默的疼。他却不似先前那般烈火烧身的感觉,心跳很平,分明如受酷刑,疼的麻木,可却有一种奇异的舒坦,只因这一段路陪她走着,即便是踩在刀尖上,也甘之如饴。

    他时不时的侧目,风卷着雪扑开车帘,露出里面一星半点的风光,像是隔着重障山峦似的,可他还是能看得清楚,那是她修长玉润的颈,那是她玲珑巧致的下颌,她的唇在微微抿着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会不会想起在青州的那些安闲日子,她曾与一个叫做东霞的姑娘亲如姐妹。

    沈钰痕喊停了马车,掀开帘子,“逢君,就送到这里吧,前面就快要到董国生行辕了,叫人看见不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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