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四章:都说肚子里是男孩-《乱世相思痕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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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心头如有只小虫在啃,绵糯的身子,看似无害,用它细密尖利的啮齿,一圈一圈的啃下去,他整个心脏都像是被剥了层皮,那种痛楚温柔的层层递进,轻轻拍打着他每一根神经。他按在她腰间的手禁不住几抖。

    身在乱世,身不由己,他做过许多亏心事,也杀过许多人,从不觉得害怕,鬼不敢半夜来敲门,因为他就是鬼。在这世道里,能在名利场中追逐存活的,又哪个不是手染鲜血的恶鬼?可她这几句话却让他从心底感到心虚惊恐。王婆婆是他杀的,他甚至预料到了自己亲弟弟的死亡,却还是没有阻止,还有白衡,若不是他以柳三春的身份要挟,早已是他枪下的亡魂了。其实不是她留不住身边的人,只是他不愿意让那些人留在她身边,他想要她的身边只有他一个,余生漫漫,只他独享。

    她抬起头,眼睛里光色潋滟,凝视着他。他却一阵阵发凉,像在春寒薄雾里站得久了,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。似乎周遭真的起了雾,她的笑也有些朦胧,隔着软纱,她是一枝开得极鲜妍的杏花,雪白的颜色,她望向他的眼神,也是雪白的,像相机的镁光灯,一一记录着他的罪行。

    他推开她,兀自伏在桌子上喘了几口气,才发觉全身上下被冷汗淋了遍。他能直面枪林弹雨,却承接不住这样一个小女子,温柔到乃至妖异的目光。大概真的是太爱了吧,就这样不声不响,谨小慎微的爱死了她。他有的是手段逼迫她,留住她,然而都没有用,只是选择了最笨拙的一种,假扮成沈钰痕,期图慢慢走进她心里去。他还有一生的时间,他愿意耗着。

    花牡丹已洗漱穿戴好了,从门外进来,看见沈大少也在,面露怯恐,迟疑着不动。平嫣自他怀里起身,将她牵进来,按在凳子上坐好,将点心推到她跟前去,“师姐还没吃饭吧,先吃些点心垫垫吧。”

    花牡丹偷溜着他,见他并不看她,这才伸手抓糕,一手好几个,狼吞虎咽的塞起来。

    他走时已是夜深了,雨势渐大,他也执意要走。这样也好,若真留下来,一夜相对,她倒还真苦于敷衍他。他不让她出门相送,说外面太冷,明日他还会来。她羞羞怯怯的颔首,依依不舍的放他走。他一走,整个屋子都清净了,也干净了,顺眼了不少。她站在窗边,掀开一角帘子,看他行至檐下,一个士兵提着油灯,打着伞飞奔过来替他撑着。花牡丹住在东一侧厢房里,正站在门边看雨,他没有立即走,反而朝东厢房走了几步,花牡丹看见他像看见鬼一样,忙扭身关紧了门。

    他收回视线,走进夜里。雨柱磅礴,沿伞骨攒落,一川川飞流,那盏油灯越来越远了,糊黄的一团光,刺不透这夜风雨骤。

    雨往窗户上劈里啪啦的砸,砸得稀碎透烂,渐渐地,像是一张人脸,在泪水中模糊,发白。

    她猛地拉上窗帘,手指摸着脖间一点玉热,心里才慢慢安定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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